钱玉清撰文--读刘熙载《艺概》：“一代之书，无有不肖乎一代之人与文者。”

 

书法发展到今天已经完全具备以独立的艺术形式存在的条件了，书法人可以拿着一枝毛笔、凭着一手好字，“孤身行走天涯路，虎胆雄心与天高”，衣食无忧，潇洒人生，有尊严、有自信地活着，这是
 
 
 
时代的恩赐、人民的给予、书法的幸运，在这样一个国家大建设、文化大繁荣、书法大发展的今天，我们书法人是否要多一点思考，多一点作为，把我们的艺术创造融入到社会文明发展的洪流之中，创作一些无愧于民族、无愧于时代的优秀作品。

刘熙载在《艺概》中论：“一代之书，无有不肖乎一代之人与文者。”其中，有三个关键字值得我们关注，那就是“书”、“人”、“文”，显然，在这句话中最有分量并起主导性作用的无疑是一个“人”字。写字、为文永远是和做人联系在一起的。从书法发展的规律来看，每个时期都有很明显的历史表征和独特趣向，晋人尚韵，唐人尚法，宋人尚意，元明尚态。启功先生在《论书札记》中说：“风气囿人，不易转也。一乡一地一时一代，其书格必有其同处。故古人笔迹，为唐为宋为明为清，入目可辨。”南宋史学家郑樵在《金石略·金石序》中道：“观晋人字画，可见晋人之风猷；观唐人书踪，可见唐人之典则”等等，所有这些都是当时人的思想观念、精神面貌、情怀襟抱的映射和呈现，是后人的高度总结和提炼。
 

 
那么，我们这一代书法人如何不辱使命，不负重托，创作出具有我们这个时代风尚的作品，做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当代书法人呢？我想二个方面尤为重要。第一，我们应该积极投身到改革开放、社会主义建设的大江洪流之中，提高书法的价值认同和社会功效，做一个时尚的人；第二，我们要成为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提升全民族思想道德素质中的先锋队和排头兵，做一个高尚的人。这里着重谈谈第二点。书法是人情感的外化、思想的诗化、心志的迹化，早在西汉晚期的扬雄高度概括：“书，心画也。”一语即揭示了书法与创作主体内心世界的关系。我们常说书法创作是一种高雅的文化活动，但前提必须有高尚的人格修为作支撑，什么样的人才会写出什么样的作品。明人项穆尝言：“心之所发，蕴之为道德，显之为经纶，树之为勋 ，立之为节操，宣之为文章，运之为字迹……。但人心不同，诚如其面，由中发外，书亦云然。”又说：“人品既殊，性情各异，笔势所运，邪正自形。”

 
由此可见，修身立品，涵泳心性，做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高尚的人才是书法人一生的杖锡修行。我们先贤也历来重书亦重人，立品为先，把人品放在第一位。清代朱和羹在其《临池心解》中也指出：“书学不过一技耳，然立品是第一关头。品高者，一点一画，自有清高雅正之气；品下者，虽激昂顿挫，俨然可观，……故以道德、事功、文章、风节著者，代不乏人；论世者，慕其人，益重其书，书、人遂并不朽于千古。……然则士君子虽有绝艺，而立身一败，为世所羞，可不为殷鉴哉！”陆维钊也说：“要想学会写字，必先学会做人。人品不高，落墨无法，求其风神者，当须先求人品。”明代遗民傅山在他《作字示儿孙》诗中，一开头就说：“作字先作人，人奇字自古。纲常叛周孔，笔墨不可补。”凡此，都是从人品上立论。也就是说，欣赏某人的书法即从欣赏其人的人品开始。苏东坡说：“古之论书者兼论其生平，苟非其人，虽工不贵也。”他的观点非常明确，书法水平再高而因人品不高，其作品也不可能为世所重。白蕉说：“书当以人传，不当以书传。”突出书法艺术的人的因素，又说：“德成而上，艺成而下”，白蕉的书法超凡脱俗、卓荦不群是与他的这些观点不无关系的。苏东坡也在《论书》中说：“人貌有好丑，而君子小人之态，不可掩也；言有辩讷，而君子小人之气，不可欺也；书有工拙，而君子小人之心，不可乱也。”
 

要想写好字，先要做好人，人品决定书品，清代李瑞清在《玉梅花盦书断》中论及：“学书先贵立品。右军人品高，故书入神品。决非胸怀比卑污而书能佳，以可断言也。”字如其人，自古信然，项穆在《书法雅言》中说：“柳公权曰：心正则笔正，余今曰：人正则书正，心为人之师，心正则人正矣。笔为书之充，笔正则事正矣。……欲正其书者，先正其笔，故欲正其笔者，先正其心。……故论书如论相，观书如观人。”书法是人的精神产品，粗俗造次的人写不出精致雅逸的字；阴险钻营的人写不出阳刚浩然的字；衰飒颓靡的人写不出激越飞扬的字；表里不一的人写不出堂皇正大的字；心胸狭隘的人写不出大气磅礴的字；包藏祸心的人写不出磊落洒脱的字。刘熙载在《艺概·书概》中阐发：“贤哲之书温醇，骏雄之书沉毅，畸士之书历落，才子之书秀颖。”也是这个道理。又言：“笔性墨情，皆以其人之性情为本。”、 “书，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古今王羲之、颜真卿、苏东坡、于右任、毛泽东等等书法大家的作品为何能驰誉千秋，名垂史谍，即是道德、情操、人格、气节在他们身上的价值揭橥，这就是书以人传、书以人贵的最好例证。

诚然，检视书史，“人品决定书品”之论似乎也未必完全绝对，但多少会影响书家及作品的被接受程度，且在概率、规律上综合分析，历史还是无法摆脱“薄其人遂薄其书”的约定俗成的评判司南，这是毋庸置疑的。
 
概而言之，我们当代书法人在为艺为文的同时，更应注重为人，澡雪精神，澄化灵魂，讲品味，重德行，为大众树形象，为社会弘正气，做一个像鲁迅先生所说“有精熟的技工，但尤须有进步的思想与高尚人格”的人。换言之，也只有心灵美、人格美、行为美才会有书法美。我们不一定能成为历史性的人物，但一定要为有可能成为历史性的人物做准备。修身立德，树品养气，借以使我们的书法愈加随情适性，渐臻高境。
 
就书法本体而言，我们无法或者很难与古人比肩，但我们也有我们这个时代的标签，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时期像现在这样书法队伍大、活动多、热情高、氛围好。当今书坛已经迎来了全所未有的发展机遇，我们全体书法人应该凝心聚力，锐意奋进，砥节砺行，擅自珍重。多一点坦诚率真，少一点虚与委蛇；多一点善意提醒，少一点无事生非；多一点包容仁义，少一点相轻排挤；多一点健康批评，少一点恶意攻击；多一点扶持提挈，少一点忌贤妒能；多一点仗义执言，少一点揣测臆断；谨言慎行，从我做起，为构建一个团结友善，风清气正的书法生态而努力，为迎接一个多元并存，和谐共进的书坛盛世而奋勉。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或许后人在评骘我们这个时代的时候会谓之“尚品”呢？
 
 
 
本内容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