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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玉清撰文《风格说》

时间:2019-08-19 18:57:32  来源: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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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格”,泛指文艺家在自己的创作实践中所表现出来的艺术特色。“风格”一词西方出现得比我国早,我国真正将“风格”一词很有局限性地用于绘画艺术品的品评用语从唐代开始,只是也近现代以来才广泛在美学、文学、艺术、文艺评论等领域使用。这里所述的“风格”独指书法艺术,是书法家思想观念、精神情感、学识气质、审美理想等内在特性的外在物化,是书法作品在整体上所呈现出的有代表性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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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作诗《生辰感喟》
 
 
自古洎今,书法大家层出不穷,书法“风格”林林总总,似乎有着无限的丰富性和可变性。无边无垠,无穷无尽。这无疑给书法家为追求、实现自己的风格注入了极大的精神动力,提供了广阔的想像空间。由此,风格的传承性、时代性、多样性构成了粲然辉煌的中国书法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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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龙选抄
 
 
我们作为当代书法人在崇尚经典、师法古人的基础上,勇于突破、思变创新,师古不泥古,求新不忘宗,在风格的追寻上做些有益的探索和积极地尝试,这也是责任感、使命感、成就感的具体体现。但应该有个循序渐进、铢积寸累、次第叠加的过程。对于创作主体来说,风格一辈子一成不变、恒定如故的个案很少,不然就会滑入墨守成规,胶柱鼓瑟之弊了。大多数书法家一生中风格或多或少会有些变化,有些变化还非常大。上人怀素在大历十二年(777)的《自叙帖》与贞元十五年(799)的《小草千字文》面目阔绝,大异其趣;弘一法师早年、中年、晚年的作品就判若二人,云泥之别;向使《古诗四帖》是张旭真迹的话,那么其风格与《肚痛帖》《断千文》《心经》等相去也不啻霄壤,所以风格会随着人的内涵修为、生存境遇、心性秉赋、精神向往等因素的改变而改变。弘一书法由在俗时的绚烂到脱俗后的平淡,是修心的结果,是大师心灵境界的升华。弘一在致许晦庐的一封信中曾说:“朽人剃染已来二十余年,于文艺不复措意。世典亦云:‘士先器识而后文艺’,况乎出家离俗之侣;朽人昔尝诫人云,‘应使文艺以人传,不可人以文艺传’,即此义也。”甚至一个人在同一时期为契合某些特定状况或迎合内心特殊需求所创作的作品也会大相径庭,褚遂良《雁塔圣教序》和《大字阴符经》以及杨凝式的《卢鸿草堂十志图跋》和《神仙起居法》前后也只差一两年的光景,但趣尚不类,意态天渊 ;米元章的《苕溪诗帖》和《蜀素帖》相距只有短短的40余天,分别用内擫和外拓两种不同的笔法写就, 风致有别, 形神不同。所有这些都只是书者的真情投射,或叙史述事,或应景奉题,或抒怀遣兴,而不是牵强附会、故弄虚玄,古人说“书者,抒也”,大抵如此。当代著名书法家章祖安先生曾经说过:“由于书法绝对纯粹之品格,书者只需不断追求变化,无须追求个性,而个性自在;刻意追求个性,则个性必失。”
 
 
 
▲王维《送綦毋潜落第还乡》
 
其实,风格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只可心契,不可言宣。我们古代书论中没有“风格”一说,往往用自然万物中极其抽象的概念来描述所彰显的个性美。王羲之的“龙跳天门,虎卧凤阙”;米芾的“风樯阵马,沉着痛快”;王铎的“眼前突兀山险巇,文安健笔蟠蛟螭”;东晋卫铄《笔阵图》所云:“横如千里阵云,隐隐然其实有形。点如高峰坠石,磕磕然实如崩也。撇如陆断犀象。折如百钧弩发。竖如万岁枯藤。捺如崩浪雷奔。横折钩如劲弩筋节。”以及“锥画沙”“印印泥”“折钗股”等都是丰富联想下玄妙的形象拟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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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从某种意义上说,风格就是性格,写字就是写人,字如其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一言以蔽之,风格就是人。刘熙载尝言:“笔墨性情,皆以其人之性情为本。”又说,“书者,如也。如其志,如其学,如其才,总之曰如其人而已。贤哲之书温醇,骏雄之书沉毅,畸士之书历落,才子之书秀颖。”但这里所述的字如其人是指人的内心,而不是外在。我们经常看到一个体格羸弱的人擘窠大字很出彩;身材魁梧的人娟秀小楷很精妙。所以,书法是人的内心读白,是人的“心电图”,什么样的性格就有什么样的风格。世界上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性格,就像没有二个一模一样的指纹,大自然中没有二片一模一样的树叶一样。大部分从来没有接受任何书法专业训练的普通人,字迹也各不相同,因而笔迹签定就成了公安机关在刑事侦查过程中一项专门的技术手段。清代朱贞履云:“盖书法在心,运笔在手,虽模仿古人,而自出性灵,譬犹人具五官,而音容貌,无一同者。”人的性格各不相同,人的情愫应时而变。古人常说“书为心画”,任何书作都是“先乎心而应乎手”的结果,心是本源,而心因人而异,故经手所表现出来的书迹也万象不同。不要担心临同样的帖或师同一个人,会造成一模一样的风格,这是不可能的,笔之所主,乃在于心。胡湛先生在《书法家的生物性成长律》中说得好:“盖书家像一般的生物一样,无论其学习何家何派,最终都会归于‘字如其人’的自我风格。”唐代诸家都是学王的,但欧、虞、褚、薛、许、李、颜、柳各成其体。北宋四家都是学颜的,而蔡胜在度,苏胜在趣,黄胜在韵,米胜在姿,风格各不相同。孙过庭一语破的:“讵知心手会归,若同源而异派;转用之术,犹共树而分条者乎?”故此,我们不必担心风格的存在,没有一个人会没有风格,你要与不要、求与不求,风格总在那里。风格是一个人生命状态的体现,到了人书俱老的时候,你不要风格也难。
 
 
 
当然,要提升艺术品格,让自己始终拥有足够的“动能”和保持“上行”态势,还是要作些思想上的准备和行动上的规划的,我们不能等到人书俱老,而是要做到人书俱老。除了多读书,以书养书外,有二端尤为重要。
 
一方面铸炼人格,涵养心性。 姜夔在《续书谱》中阐发:“艺之至,未始不与精神通。”一切伟大的艺术作品都必然蕴含着丰富的思想内涵而折射出审美的光芒。书法即是一门泄导心灵情感的艺术,字由心生,笔由意发。当代学人贾平凹有语:“无论什么艺术,到了一定程度,都是人的力量的显示,人的胸襟如何,决定着作品的气象。”诚者斯言。石涛说:“呕血十斗,不如啮雪一团。”其意醒豁。我们书法人务以提升精神品格为綮要,树德行,重修为,讲气节;宽视野,阔胸襟,提境界;做一个道德高尚、情操高蹈、理想高远、精神高洁、人格高大,用先进思想武装和有健康价值追求的人。清人王昱在《东庄论画》中尝言:"立品之人,笔墨自有一种正大光明之概。”现代著名书画家黄宾虹先生也说:“人品的高下,最能影响书画的技能。讲书画,不能不讲品格,有了为人之道,才可以讲书画之道,直达向上以致于至善”。 王羲之为人豪爽率性,傲世出尘,其字便飘逸洒脱,端秀清丽;颜真卿为人刚直耿介,慷慨有节,其字便淳正劲道,方严凛然;赵孟頫为人仁慈宽容,世故圆滑, 其字便和雅蕴藉,妍媚纤柔。李瑞清在《清道人遗集逸稿》中有述:“学书先贵立品。右军人品高,故书入神品。决非胸怀比卑污而书能佳,以可断言也。”这就是书品人品并重,立品为先的辩证关系和历史事实。世界上也只有中国的艺术,特别是书法艺术会和人的品格关联得如此紧密,以至于在书法史上形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审美观念及评论书品和人品关系的根本观点,这不是任何人所能改变的。《宣和书谱》在评说杜牧一节时就有描述其性格并与其诗文、书艺结合的内容,曰:“牧刚正有奇节,不为龌龊小谨,敢论列大事,指陈利病,尤切时务。于诗情致豪迈,人号“小杜”,以别杜甫。其作《阿房宫赋》辞彩尤丽,有诗人规谏之风,至今学者称之。作行草气格雄健,与其文章相表里。”由此可知,一个人无论从事何种艺术,抑或集多种艺术于一身,他们的作品所表露出来的气息、风尚总是和其精神面貌是一致、相通的。这是个性使然,也是客观的历史结论。优柔寡断的人不可能写出果敢劲爽的字;粗俗造次的人不可能写出精致优雅的字;畏怯多疑的人不可能写出肆意潇散的字,阴险钻营的人不可能写出阳刚雄迈的字;衰飒颓废的人不可能写出激越飞扬的字;虚伪弃信的人不可能写出中实凝重的字;心胸狭隘的人不可能写出大气磅礴的字;执拗无趣的人不可能写出流美纵情的字;忧结抑郁的人不可能写出行云流水的字。清代画家兼理论家沈宗骞说:“笔墨虽出于手,实根于心。鄙吝满怀,安得超逸之致?矜情未释,何来冲穆之神?”同理。
 
 
 
 
艺术、宗教、哲学,都是诠释、荡涤、抚慰人心灵的文化形式,它们共同观照和衡量着人类的精神世界和进步状态,书迹是书写者心灵轨迹的自然流露,书者通过书法来释放自己的情感意绪,其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所感所悟,一定会借助笔墨不自觉地溶化到作品之中,所谓言为人声,书为心画。书家的生命气象、品味格局、襟怀器识,决定了他作品的宽度、厚度和高度。书法创作要有卓荦不群、戛戛独造的意趣抒发而达到理想彼岸,必须要突破自我局限,拓展做人格局,善于在大背景、大方位、大文化下思考问题,把握为人从艺的方向和坐标,以追求闳豁深邃,旷邈高远的人生品格为究竟,正所谓“心中有大爱,佳作如花开”。
 
 
 
另一方面沉潜传统,不唯风格。书法的四重境界是"有他无我,有他有我,无他有我,无他无我",可是古今又有多少书法家能达到第四重境界呢?我们绝大多数书法家穷其一生也只能到达第二重境界。谁不想在有生之年创立一个垂诸后世、傲视群芳的书法风格?但对于我们年轻作者来说,假令过于迷恋或陶醉风格都是不可取的,当然选择书体派系,确定审美趣向,每隔一段时间停下脚步,静下心来,梳理一下思绪,探问一下前路还是很有必要的。
 
愚以为,作为我们年轻书者大可不必纠结于所谓虚幻的风格,不应把最终实现什么风格作为学习书法的价值趋向。中国书法卷帙浩繁,门派纷呈,当务之急我们首先要做的还是继承传统。当代书家应谨言创新,正如陆维钊先生疾言:“将来的书法很可能坏在‘创新’上。”信夫!如果我们能把祖先留下来的东西尽可能的多保存一点,多保留一些,不至于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流失太多,把前人最优秀的、最灿烂的、最宝贵的东西继承下来,给我们的后人多积累一点经验、创造一点条件、增加一点启示、留下一点印记,这已经是丘山之功的历史性贡献了。沙孟海先生曾说:“学习书法,除了取法古人书迹之外,更无其他范本,主要在古人好作品的基础上积累功夫,自然而然,酿成自己的新风格。同学们在学时,第一打好基础,基础越厚越好,一生受用不尽。如我年龄,还在打基础,我不轻易谈创新。”
 
 
 
习见一些作者获奖、成名后就趑趄不进或今不如昔了,这可能就要涉及到认知、勇气、能力三个问题。首先是自己有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其次就是认识到了这个问题有没有勇气改变这个问题,再次就是有了勇气改变这个问题,但有没有能力改变这个问题。毋庸置疑,解决这三大问题最好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回归传统。把自己支解了、撕碎了扔进传统的大熔炉里,舍此无他途。“塑我毁我”“重塑自我”。章祖安先生犹说:“把传统做到极致就是现代。”我们还年轻,我们没有理由恇怯不前、享受成果,更不能沾沾自喜,刚愎自用。还是要回归传统,接受更多的古趣的浸染。博观约取,宗法经典。清代书法家梁巘在《承晋斋积闻录》中有金句:“学书一字一笔须从古帖中来,否则无本。早矜脱化,必偭规矩。”正所谓钻不深则悟不彻。入得越深,出得越显,唯在“深入”,方能“浅出”。
 
林散之自己说“我六十岁之后才学草书,有许多甘苦体会……”所以,从这一点我们可以找到林老成功的必然性存在的密码。如果没有六十岁以前那么几十年的深厚的积淀,哪有六十岁以后的一代草圣的横空出世。
 
 
  “伏久者飞必高,开先者谢独早。”我们要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现状。初学者求法,得道者用法,高迈者弃法。比诸林老,我们目前还是在打基础的阶段,是初学阶段,求法阶段,没有必要过早去局限自己的发展空间,不断地积聚、充实、完善,一定会带来认识上、勇气上、能力上的全面提高,艺术进程也会在不断肯定、否定的交替中生成壮大。清代赵翼 《删改旧诗作》诗感叹:“少日所得意,老去觉弇陋,备笔拟删之,谓今学始就。焉知今得意,不又他日疚?” 不迷信于所谓的风格,为自己的风格下定义,然后被风格束缚了手,捆住了脚。过早地形成所谓的“风格”不一定是件好事。风格是一个渐变、蜕化的过程,是功到自成、不期而至的邂遇,切勿急功近利、舍本求末,否则难免磨砖成镜,甚或适得其反。我们应谨防为了风格而风格,使出洪荒之力而掉进“风格”的漩涡里。
 
要之,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一个筑基、积累和准备的过程,最后会形成什么样的风格,这种未知只能交给未来。不要担心风格的问题,每一人因天资、心性、阅历、修养、识见等因素的不同,自然会有不同个性化印记的呈现。静下来再静下来,沉下来再沉下来,匍匐于传统的经典里,只问耕耘,不问收获,虔诚地修行,默默地等待,等待神奇的茧破蝶飞,等待精彩的纵情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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